飛人生活的苦與樂

因為公司不合理的加薪幅度，這星期在社交網站和網上日誌上看到很多同事和朋友們的文章和留言，說著這份工的喜與悲，也讓我的起心肝，把對這份工的苦與樂好好整理一下；也是時候重新問一下自己，是否要繼續下去。 

工資加幅追不上通脹、外站津貼十年來在全球通賬下有減無加、長途班的停留時間縮得短無可短，還有那可怕的Red eye午夜狂奔...這些大家都說得夠多了，若局外人還是覺得我們在無病呻吟的話，就別再費力要把他們從井底拉出來了。 

好了，負面的已說得夠多了，就讓我在這裡分享一下，兩年多來這份工作帶給我的，教懂我的，讓我體驗到的吧。 小時候家裡環境不算好，中學前都沒有走出過香港，尖沙咀也沒有出過多少遍。 第一次乘飛機出國是得了獎學金，到泰國作環保交流，坐的就是現在為他打工的那個航空。很記得小學時問過媽媽，為什麼家住公屋的同學暑假能去日本旅行，我們住在私人樓卻沒得去呢？媽媽淡淡地回應，說就是因為家裏的錢都拿了去供樓，沒有閒錢去旅行。天真的我又傻傻地問，那為什麼我們不住公屋呢；媽媽又淡淡地說她和爸爸都在公屋長大，那兒環境比較複雜，希望女兒在好一點的環境成長，所以多辛苦也要上車。 那時只懂嚷著說下個暑假我也要坐飛機去日本旅行，現在長大了才聽懂她的苦心。 

大學畢業後本想再讀個碩士才出來工作，但無心插柳下見成了這份工作，也就因為從沒有怎麼旅行過而對這份工充滿無限憧憬。後來當然是發現這工作無比辛苦，捱更抵夜，皮膚變差...但我還是十分感恩，因為這份工作，我的世界大了；眼界開了。更因為這份工作，使我在旅途上遇上了Mr.J。兩年來雖不至於環遊了世界，但到過的地方也的確不少。雖說是有點走馬看花，但也總算走過世界的另一邊。對呀，無論去那裡，人家是用坐的，而我們都是用走的。

 

因為這份工作，我看到了海原來可以這麼藍、草原來可以那麼綠、雪卻原來不是我想的白；也看到了很多不同嘴臉，比過往二十年看過的加起來還要多。這些，我想不是別的工作可以給我的。 我承認，除了那些急救和航機安全外，我所學到的大多和吃喝玩樂有關，但其實吃喝玩樂也需要知識呀。記得在商務客艙的training裡，我第一次接觸fine dinning的concept，學到了Champagne和sparkling wine的分別，學到了不同酒杯的用途，學到了芝士原來分那麼多種類，也學到了不同意粉的名字和發音，還有很多很多，是我這個牛屎妹從沒有想過會體驗到的。 

站在米蘭大教堂前，我看到了為什麼建築是藝術；在巴黎和倫敦的博物館裡，我從新認識了文藝復興原來不是西史書說得那麼悶；在紐約百老匯我看了人生中第一次音樂劇； 在杜拜的沙漠中我看到了日落原來可以美得像畫；在南非我騎著馬追著長頸鹿和斑馬；在威尼斯我喝到了一歐元的Cappuccino；在悉尼的魚市場我吃到了最新鮮的生蠔；在阿姆斯特丹的街頭我吃到了熱烘烘的Stroopwafel；更重要的是，我在德國的海德堡前認識了Mr.J。這一切一切，肯定是將來老掉牙還是會回味的珍貴記憶。

這陣子拿了無薪假期，停飛了三個月，靜了下來後細想，世界本來就沒有免費午餐，這夢與幻般的生活是有代價的。薪水微薄這一環就不再多說了。這職業除了沒有固定收入外，也沒有固定工作時間，我們在每個月的月中才會收到下一個月的更表，除了經常出現的「隨時待命」以及可以換班的制度外，我們還得面對天氣問題、航空管制又或是飛機壞了等等的延誤原因。延誤可以是一小時一天又或是一週，一班航班的延誤還會影響我們那個月往後的更表，所以我們的生活可以說是毫無規律可言。初時還覺得這樣的生活滿開心的，假期很多；常常可以睡到自然醒；又可避開週末在平日逛街購物。後來發現，因缺席太多而漸漸沒有再收到舊朋友聚會的通知，每年的聖誕除夕農曆新年也沒法和家人一起過。

還有時差、紫外線和天氣的差異，讓我的身體開始出現不同的問題。皮膚變差以外，還有生理週期變得愈來愈亂。我在大概一年前的一次氣流中跌倒傷到了右腳的韌帶，到現在還是沒有完完全全復完。每次長途班過後，脫下高跟鞋便會隱隱作痛。前陣子背部忽然痛得要命，做了一大輪檢查後發現右邊的腎臟有一粒小腎石，醫生說是應是這一兩年形成的，原因多是因為水喝不夠和作息不定時。水喝不夠當然不能怪過份工作，但同事們都知道，我們很多時真的會在機上忙得水也沒有時間喝一口。

再想就是我和Mr.J共識過，將來有了小孩後，絕不可能交給工人帶。準備生小孩前，我也該把身體好好調理一下吧。也許是時候想想，這種飛人生活什麼時候該告一段落呢？